第九章

　　上回說道，肖捕頭為了安撫民心，輕許諾言說很快就能抓到黑魚怪。第二天恰巧是他的生日，手下有兩個會來事兒的官兵村討來兩只羊，幾壇子美酒，和一些下酒的菜肴，這就要給他慶祝生日。

　　肖捕頭一看，嘿！這倆小子夠意思，沒白跟著我一場，這個時候還想著給我慶祝生日，也不枉我平日裏對他們的照顧。雖說是奉命來抓魚怪有公事在身，但這生日一年就這麽一次，況且過了這麽久了也沒見黑魚怪的動靜，兄弟們跟著我日夜把守也是辛苦，今天就破例和大家痛飲一場吧。

　　好酒好肉，美味佳肴，肖捕頭領著二十個兄弟這就開喝。從中午一直喝到晚上，推杯換盞，猜拳行令，大家高高興興，樂樂呵呵，就甭提有多痛快啦！說來也是奇怪，那天夜裏出奇的黑，伸手不見五指，半夜時分又刮起了大風，就聽得銅鑾鈴被風吹的叮當直響。

　　風吹鑾鈴的響聲和魚咬上鉤鈴鐺的響聲自有不同，風吹發出叮當！叮當！有節奏的響聲。而魚咬的卻是發出當當當！叮叮叮！短暫急促的陣響。所以說即使是風吹鑾鈴響，肖捕頭他們也不會在意，聽聲自能分辨出來。

　　酒過三巡，菜過五味，大家是吃好了，也喝高了，橫七豎八地躺在帳篷了這就睡上了。特別是肖捕頭他過生日啊！不是說：“人逢喜事精神爽，千杯小酒不覺多”嗎！平時二斤的酒量，這天他喝了能有五斤。本來還算清醒沒事，出了帳篷撒泡尿被小風一溜，這酒勁可就上了頭，回到自己的帳篷一頭栽倒在床上，一時間鼾聲如雷，沈睡不醒。

　　是福不是禍，是禍躲不過。要說這天就該言要出事兒，下班夜輪到張三，李四等四個人值班。這四個人酒也是喝多了，迷迷糊糊地起來坐在木樁旁看守鑾鈴，暈暈乎乎地換餌也沒換好，用大鉤把大鵝的翅膀給刮傷了鮮血直流，他們幾個也管不得那麽多了，兩個人劃船進湖連鉤帶鵝的就扔水裏去了。

　　四個人睡意朦朧，哈欠連天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張三就說：“要不這樣吧，四個人在這也是浪費，不如兩個一夥，每夥看一個半時辰，這樣大家還能睡會兒。”其他三鵝人一聽，張三這主意好啊，肖捕頭睡的像頭死豬似得，估計不到白天太陽照屁股他都不帶醒的，這樣就不會有人查崗了。

　　四個人商量好，張三和李四先站崗，另兩個人回去休息，等到了時辰再換班。張三和李四看那兩個官兵回去睡了，他倆強忍著睡意守了一會兒也是坐不住了。張三又對李四說：“兄弟，咱倆也回帳篷睡吧，這酒喝得睜不開眼了，天天這麽守著也沒異常，幹在這受罪。咱倆就在帳篷邊瞇嗒一會兒，有個什麽不對的響聲趕緊出來也耽誤事。”

　　李四困得恨不能拿兩跟草棍把眼皮支上，一聽張三的話就動了心，得！回去睡覺吧！兩個人偷偷摸摸地進了帳篷在靠近鑾鈴的邊上躺下，哼哼呼呼地這也是睡了。四更十分張三口幹舌燥地被一泡尿憋醒來，先是咕咚咕咚地喝下兩大碗水才算解渴，然後撩開帳篷解開腰帶來到木樁邊對著木樁刺了泡尿。

　　水也喝了，尿也放了，這給張三爽的瞇著個眼睛邊享受邊提褲子。突然“當！當！當！叮！叮！叮！”鑾鈴一陣亂響，張三一聽不對勁呀！這鑾鈴的聲音怎麽變了呢？睜眼定神一看，我滴娘啊！手腕般的長繩正在嗚嗚地抖動呢！有什麽東西正在往閃光湖裏拽繩子這是，拽的大木樁都跟著一顫一顫的。不好！這是黑魚怪中鉤了！

　　張三腦子反應快，本來四個人看守，現在就自己在崗上這讓肖捕頭知道了，那不得挨訓啊！他一個高地竄進了帳篷先把李四推醒，李四揉著惺忪的睡眼一臉茫然，一聽黑魚怪上鉤了給他驚得張開大嘴就要喊人。張三手疾眼快一把給捂住，在他耳邊輕聲低說：“先別急著喊人，你趕緊去叫醒那兩個兄弟，咱們一起出了帳篷再喊人。”

　　張三跑出了帳篷抓住繩子就往回拉，李四慌慌張張地把另兩個官兵叫醒，一起出了帳篷大喊：“快來人，快來人啊！我們班抓到黑魚怪啦！”

　　喊了半天才出來四五個人，其余的人還熟睡著呢！李四一看急了，拿起了鑼“哐！哐！哐！”一頓猛敲，這下子可熱鬧了，帳篷裏的人不知道出了什麽事，你踩著我，我碰到你的，這就亂作了一團。

　　張三看人這就要出來了，為了邀功表現自己，趕上魚掙繩回線的機會，把繩子搭了個圓圈套在了自己腰上，心想：等肖捕頭他們出來一看，我守在崗上第一個跟黑魚搏鬥，等抓到了黑魚還不得給我記個大功？這空當兒大家也都出來了，一看這情景都傻眼了，紛紛叫嚷。

　　”黑魚怪中鉤啦！“

　　”大繩子都給拽起來了！“

　　”一起把怪物拽出來啊！“

　　有人喊起了肖捕頭，肖捕頭一聽黑魚中鉤，那是又驚有喜。驚的是他說的話靈驗了，本來是隨口說的瞎話安撫百姓，沒想到這黑魚怪這就中鉤了。喜的是把黑魚怪抓上來老百姓也就沒怨言了，帶著黑魚回去面見知州，那不是立了一大功嗎？知州一高興，準得給我加官進爵，賞賜金銀，好事兒來啦！

　　肖捕頭翻身下床，踏上高靴”噌！“地飛出了帳篷。就見張三在後，腰纏麻繩，雙手拉繩，腳蹬草地在拼命，他前面官兵分成兩排，雙腿弓步，身體後傾，也在拽著繩子，這就跟水中的黑魚怪拔上河了！

　　借著油燈微弱的光，肖捕頭又見長繩已被拉起在水面之上繃得筆直，只是水中的怪物始終不肯露面。肖捕頭高聲喝道：”聽我的口令拉繩，大家加把力氣，定要將這魚怪繩之於法！“

　　”準備，一、二！“

　　”嘿呀！“

　　”一、二！“

　　”嘿呀！“

　　大家都知道，中國有一項古老的運動叫“拔河”，拔河不僅是要靠單人的力氣，更註重的是步調一致，齊心協力，有勁往一塊使。肖捕頭喊口號當指揮員，手下的官兵哪敢不聽，一個個呲牙咧嘴的這就和黑魚怪幹上了。

　　這招果然奏效，剛拔上三五次，剛才還是勢均力敵現在已經扭轉，看官兵的腳下已經後退了兩小步。退步就是前進，退步就明已占了優勢。肖捕頭對於拔河頗有經驗，他鎮定自如，不慌不忙，大喊一聲“停！保持陣型，悶住！”

　　大家得令穩住腳步不在後退撤步，調整呼吸當是小做休息。

　　“都給我憋足了勁，聽我口令，一鼓作氣把這妖孽拽上岸來！”

　　“捕頭放心，我今天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它拽上來！”張三呼哧帶喘地說。本來在拔河的時候是說不出話來的，都在悶頭憋力呢。張三站在最後，腰間纏著繩子也給他省了不少力氣，此時也就是他能張口說話。再看其他的各位，一個個累得是面紅耳赤，汗流俠背，當然臉紅也許是酒沒醒，出汗也有可能是酒喝多了發的虛汗。但不管怎麽說，大家確實是賣了力氣，人魚大戰正打得如火如荼精彩紛呈。

　　肖捕頭估摸著大家體力恢復的差不多了，看手下的這夥人一個個鬥誌昂揚，妥活兒！還等什麽，接著來吧！

　　“註意了！聽口令，這次往死的給我拽！一、二！”

　　“嘿！嘿！嘿！……”

　　這次步調更是一致，力量更為強大，官兵們嘿嘿嘿的連連後退出十多步。張三看搗出的繩子又長了一段，本想往木樁上纏，可是他離木樁還有段距離勾不著，腰上還纏著繩也走不開，得！還是一起纏身上吧。

　　官兵們這十退得是順水又順風，都覺得蹊蹺有些不對勁兒，那邊怎麽不掙紮反抗了，難道是魚怪沒了力氣任由擺布了？拔河拽魚的官兵們手把繩子心裏知道，可是站在一旁的肖捕頭他是感受不到的。肖捕頭一看成功在即，離黑魚怪上岸就不遠了，又鼓著勁發號施令。

　　“再加把勁兒，拽上拉！一、二！”

　　“嘿！”

　　“嘩啦！”一聲，朦朦朧朧中就見水上一個巨大的浪花，一個長長的黑影躍出了水面。

　　“啊！大黑魚怪！”

　　”噗通！“又是一聲，黑影落入了水中。

　　”嘩啦！“黑影又躥出了水面。肖捕頭頭瞅準了機會拿起身邊的一把長矛，猛一揮手臂長矛這就”嗖！“地一聲飛向了黑影。

　　就聽”當！“的一聲，”噗通！“又是一聲，長矛連同黑影一起又沈入了水中。

　　肖捕頭本以為他這一長矛紮在黑魚怪的肉軀之上，即便不把它紮個半死也能紮個重傷，再稍作纏鬥便能將它拿下。誰知道那黑魚怪皮糙肉厚，碗大的鱗片，堅硬無比，可以說是刀砍不入，槍紮不透。他這一長矛只傷到黑魚怪的鱗片，不曾傷及皮肉。這“當”的一聲響，正是矛紮在鱗片上，只不過是紮掉了黑魚怪的一片魚鱗罷了。

　　黑魚怪本來中鉤被官兵拽得疼痛難忍，順勢慢慢向岸邊遊去緩解疼痛，張三看繩索松了下來纏在了腰上，這樣雙方又使上了力氣。黑魚掙紮跳出了水面，不想又中了肖捕頭一矛，雖無大礙，但是給它激將的暴躁不安拼力一搏。

　　都說狗急了能跳墻，這黑魚怪急了會怎麽樣？好歹不說他也是這閃光湖橫沖直撞的湖頭水霸，水下的魚沒有一條是它的對手，見了它都得紛紛逃避。再說它沒那本事敢到岸邊吃鴨鵝、牲畜？甚至張開血盆大口要活吃掉天賜？

　　魚在水中力氣你是估算不出來的，再說肖捕頭他們面對的還是一條兇猛駭人的黑魚怪。魚怪一擺尾一扭頭，躍出半身猛的一個暴力反拉，就見繩索被拉得瞬間高高蹦起，拔河的官兵被這突如其來的蠻力給拉得騰空而起，嘰哩哇啦地叫作一團，劈啪啪啦地掉落在地。接著又是哭爹喊娘的鬼哭狼嚎起來。

　　不看不要緊，一看嚇一跳，這些官兵一個個被摔得鼻青臉腫的沒個人樣兒了。這也不怪他們，拔河拔的正當勁，雙手死握著繩子，冷不提防的這一下也是要命啊！大家捂著臉揉著腰，哎呦！哎呦！地呻吟著的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。

　　“張三大哥！”

　　“三兄弟！”

　　“張老弟！”

　　尋聲看去，你就別提了，眼前的景象慘不忍睹，看得那是一個心驚肉顫，實在是太恐怖了！

　　怎麽了，這是出了什麽事兒了？出大事兒了！就見張三纏在繃直的繩子上，上下半身被繩子勒的攔腰而斷，只剩下衣服和皮肉緊箍在繩扣裏，他七竅流血，面目猙獰，一臉惶恐，死不瞑目啊！

　　太慘啦，太慘啦！

　　黑魚怪帶著繩子把木樁拉得直逛蕩，不好！木樁要被拔出來了！眾人見狀哪裏還有空閑去把張三解下，在肖捕頭的指揮下重振旗鼓兵分兩隊，也顧不上滿身的傷痛想繼續跟黑魚怪拔河對抗。

　　“聽命令！”

　　“一、二，嘿呀！”

　　“嗖！”

　　“噗！”

　　“啊！”

　　“噗通！噗噗噗！通通通！”

　　可是了不得了，大家手中的繩子突然松了勁一起後坐在了地上，最慘的是李四捂著肩膀頭這就昏死了過去。這又是怎麽了？黑魚怪把鉤給拽直了跑啦！它跑了還不算什麽，那拽直的鉤彈了回來正紮在李四的右鎖骨上，從前到後一氣貫通，給他疼得一下子就過去了。

　　大家再看看湖面，哪裏還有魚怪的蹤影了，要說還真是邪門了，剛才還是陰風四起，夜黑如墨，這功夫月亮冒出來了，水面上微波粼粼，岸邊蛙鳴連綿，一片祥和自然。誰敢想象眼前發生的一切，仿佛像做了場噩夢一般。

　　要是做夢倒是好了，一死一傷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眼前，這可如何是好？黑魚擺脫鐵鉤去，搖頭擺尾不再來。有道是：驚弓之鳥，脫鉤之魚，想要再抓他，比登天還難。況且這跳魚還不是普通的魚啊！

　　肖捕頭平時遇事不慌，鎮定自若，大有天塌下來當被蓋的勇猛。今天他也是傻眼了，魚怪若是給抓上來了倒也是好辦，不管是對桃花村的百姓也好，回去跟知州也好，不管人員傷亡也是有了個交代。現在可好，魚鱗都沒看見，就造了個一慘死一重傷的，怎麽向大家交代啊！

　　坐以待斃不是個辦法，打道回府也不是個辦法。肖捕頭是進退兩難，一籌莫展，酒這下子可醒透了，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滾而落，他想：完啦！這下子可是完啦！不死人還好辦些，多拿些銀兩也能擺平，這手下憋憋屈屈的死了一個，知州要是怪罪下來，弄不好連烏紗帽也保不住了。

　　要說人多點子就多，手下一個官兵靈機一動獻言道：“肖捕頭，此事大家看在眼裏，您帶領我們奉命前來捉拿黑魚怪，那是勞苦功高，指揮有方。只因這黑魚怪實乃兇猛狡猾，力大無窮。雖未捉拿，山下一心，也是盡心盡力。何況，那魚怪被捕頭一矛刺中要害，想必命不久矣。雖兄弟一死一傷，也是忠心為國，因公而死。當務之急，速把死傷的兄弟運回知州，向知州說明原委，風光厚葬，良藥醫治，加以金銀賞賜，這事也就過了。”

　　肖捕頭一聽這話有道理，回去要是實話實說慶生飲酒誤事，那不是自尋死路。但是要是這麽一說，倒是盡心盡責，為國效力，死得其所，傷得光彩。

　　事不宜遲，晚了怕張三的屍體腐臭。於是召集大家連夜開會，統一口徑，斟酌言行，收拾行裝，擡著張三背著李四，這就起身回返。

　　怕百姓再鬧，肖捕頭帶領兩名官兵找到村長，嘆息而道：”黑魚怪身負重傷，命不久矣，可惜脫鉤逃跑，大家還要小心。官兵雖損失摻重一死一傷，也是為百姓舍身忘死保平安，生的偉大，死的光榮。“

　　村長聽罷，先是一驚，接著老淚縱橫，為死去的張三悲傷不已。再三叩謝，惜惜而別。

　　肖捕頭一行人馬是耀武揚威而來，落魄不堪而歸，馬不停蹄趕回知州。見知州跪地痛哭，如此這般按計劃進行。知州聽罷，扼腕嘆息，感慨萬分，接著如肖捕頭等人所願，厚葬張三，記上功名，給予金銀，安撫家屬。又請名醫給李四醫治，參戰官兵各商銀50兩，肖捕頭雖沒加官進爵，但見知州沒有問罪，暗自竊喜，甚是知足。

　　話說，肖捕頭一走，村長集合村人把他的話如是而說，百姓聽得誠惶誠恐，心神不寧。黑魚怪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，不見屍首誰敢下湖捕魚啊！肖捕頭那麽厲害的人物都沒把黑魚怪降服，反而帶著具屍首走了，這讓大家以後如何是好啊！

　　恐懼迅速在村子離蔓延開來，仿佛一塊巨大的烏雲籠罩在桃源村的上空，壓得大家喘不上氣來。

　　天賜聽了肖捕頭他們的事兒，覺得其中必有蹊蹺，拽著武將來到了官兵曾駐紮的湖畔。繩，鉤，木樁盡在，地上的血跡也未幹。天賜看看木樁，看看繩索，再看看鉤，明白了一切。

　　自嘆聲道：“此魚按《魁拔秘笈》上所說一般，兇猛無比，力不可敵。木樁險些被拔起，繩索險些被磨斷，鉤子已被拉直。肖捕頭當初若聽得我一、二，定不是這般結果。”

　　”天賜哥，你看看這是什麽東西？“武將在湖邊撿起一個大黑片。

　　天賜接過，對著太陽看了究竟，憤憤而道：”這就是那妖孽的鱗片，看來它要比我想象中還要兇猛，我要好好想想怎麽對付它，我天賜就要用我這條斷臂取他性命！“

　　二人將岸邊的血跡連同鱗片一並掩埋，天賜跪地而拜，對天而道：”前輩死的冤屈，如有在天之靈，祝我天賜一臂之力，定要為你報仇血恨，用這黑魚的血來祭奠你的鬼魂。“

　　事畢，二人拖著繩子扛著鉤返回了家去。